摆在我案头的这部散发着清香的厚重的书,是中国图书出版社刚刚出版的陈志刚摄影作品集《中原乡里》。这本12开大开本的铜版纸印刷的精美集子,与其称其为书,不如称其为艺术品——因为,它散发着的清香,不仅仅是能嗅出的墨香,更多的是得靠视觉才能感的一种气息!什么气息?生活的气息,泥土的味道!
作为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协会博学会士、河南省摄影家协会理事、商丘市摄影家协会副等,志刚兄是位老摄影家。说他“老”,不是指他的年龄,而是指其资历——50多岁的年龄已经玩了差不多40年相机,在中国的摄影“玩儿家”里,可谓“天下谁人不识君”?
十年磨一剑。《中原乡里》一书是志刚兄出版的第三本摄影作品集,继《瞬间》、《中原100裹脚的女人》之后,至今已有10余年时间了。10年里,志刚兄避开三五个几十个摄影爱好者相约集体“采风”的热闹,无数次独自一人来到,足迹踏遍豫东中原的村庄集市、田野沟渠,用手中的传统相机和黑白拍下一个又一个乡土场景,回家后钻进暗房潜心制作,在“孤单”中体现着坚守的意味。
《中原乡里》一书共收录了120幅摄影作品,全部是由黑白拍摄的照片,最早的摄于1998年,直到2014年上半年。
翻看这本书,仔细品味每一张照片的每一个细节,从中我们读出的是摄影家对生于斯的中原乡里的最自然的真情流露,是与长于斯的父老乡亲的心与心的相对。120幅摄影作品,罕有荒诞、变形、魔幻等繁复的后期制作痕迹,而是以朴素、明快、简洁的手法还原生活的原貌,按生活的本来模样直接呈现,用摄影家的眼光摄取生活中精彩瞬间,记录出中原乡里生活和人物的自身的朴素的美。作品均格调深沉、韵味悠长,于不露声色间体现创作思想,于平易中深刻,于朴素中透出厚重。
先看书的封面,选用的图片叫《春耕》。整幅画面几乎被地平线平均一分为二,下半部分的黑色土地上散落着杂乱的枯草和农家肥(依稀还能看到远处有几垛粪堆),上半部分灰白的天空中疏朗得没有一丝云彩,远处一棵无叶的小树裸露着细弱的枝丫(交代出早春的时间背景),视线的焦点是一位半弓腰的老农一手扶犁一手持鞭,与前面拉犁的牲口成一条直线同步前行。仔细品读这幅《春耕》,黑白对比强烈的视觉效果让牲口和人物几乎成为剪影,创造出一幅木刻版画般的艺术效果,土地上杂草的线条细节让人感觉就是用刻刀雕刻出来的。陈志刚用白描的手法呈现给读者的不是一幅平面作品,而是立体的“活”的场景。我猜测,陈志刚是不是在通过影像来阐释自己的思考,弥补一种无法的乡愁呢?记得三毛曾自问:“我的乡愁,经过了万水千山之后,那份沧桑能不能只用这片脚踏的泥土就可以弥补,倒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了。”踏遍中原乡里沧桑黄土地的志刚兄,不知道能不能解开三毛当年的困惑。
世界华人风光摄影大师李元曾说过:“风光摄影体现的是人的观,而摄影表现出的是人的社会观。”摄影的价值,正是使我们从摄影家的作品之外看到了创作者自己的思想和他的影子。正如陈志刚在书的《后记》中所说的:“我对‘乡里’有一种情结,这种情结是我拍摄乡村的动力。十几年来我在中原乡村的拍摄,不仅是因恋乡的情怀,同时也在寻找着纯真的。我喜欢这里的人们,了解这里的生活,熟悉这里的民俗,留恋这里的风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我应该属于这里!” 他动情地说:“中原乡村为我提供了无尽的创作素材,我像婴儿般地吸吮着她营养丰富的甘乳。”因此,《中原乡里》一书中的摄影作品,均如水落而石出,在看似不经意的画面下深藏着摄影家对乡野、对乡亲、对生活、对人生的洞见和思考。因为熟悉,所以陈志刚可以娴熟地驾驭对真实瞬间的把握。他摒弃各种摆拍、造作的表演,能够冷静地观察生活场景,可以在纳鞋垫老人扯开针线的一刹那、跳绳小孩纵身一跃的一瞬间、包子铺掀锅盖时热气蒸腾的短暂时刻,原汁原味地摄取生活的“决定性瞬间”(现代新闻摄影之父布列松的摄影理论)。他能够冷静地在紧张的出殡队伍中适时地按动快门,将棺材下葬的“决定性瞬间”定格。
《中原乡里》一书中的作品,也反映出摄影不同于数码摄影的一大区别。那就是,数码摄影可以即时浏览画面效果,可以忽略成本而多张连拍,而传统相机的摄影只有回家冲洗了照片才能看到效果,因此这就要求摄影者必须等待到恰好能反映出事件关键处才能迅速地抓拍,没有任何预演和扫射般的胡乱拍摄。他只认定那个“决定性瞬间”,不允许失败,因为失败了就不可能重来。
10年前,陈志刚在出版他的《中原100裹脚的女人》时,就曾经说自己的行为是一种“抢救性拍摄”。其实,今天的《中原乡里》一书,又何尝不是又一次的“抢救性拍摄”呢?在广大农村日益城镇化的今天,蓦然回首,传统乡村的许多人文习俗逐渐式微,甚至传统村落的建筑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正逐渐消失。因为消失让人黯然,所以选择留住,是为了给后人留下鲜活的历史记录。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不但从书中体味出了泥土的味道,而且看到了“活着”的乡村的人物和事件,《中原乡里》一书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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