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口上塘村西的排前自然村,是个普通的闽南小村落。数百户人家,近千名人口,多为黄姓。这里地处雄浑的棋山麓。却有平畴沃野、纵横沟渠,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人民安居乐业之地。就在小村的西南陲,有座祭祀王姬娘娘的---山峰宫。
一
山峰宫俗称娘妈宫。殿宇为二进式建筑,坐东北而朝西南。此庙虽不算大,且粉壁生苔,雕漆剥落,却也香火不绝。殿中神明端庄慈和,透着一股恢弘的正气,令人肃然景仰。据庙中碑记,此庙原建于村东北小山脚下,清嘉庆庚辰年(1820年)依其旧制规模迁建于此,光绪壬午年(1882年)曾并立碑镌记。
与闽南地区的许多古庙一样,庙前广场,芳草萋萋,广场前早年开掘的月形池塘,清波荡漾;塘堤上的竹林临风萧飒,映衬得小庙格外幽雅恬静,古意盎然。此庙亦颇具特色,殿门前走廊的墙上,虽有一般宫庙所雕塑的左青龙右白虎标记,也镌镂以精致的石雕城楼为装饰,隐约地涵盖着所祀神明的经历。据考灌口地区的宫庙,除同村的上塘有座形制更小的合祀庙(祀奉保生大帝与王姬娘娘)外,仅此一座专祀王姬娘娘的。
二
国人的情结,源远流长。古往今来,无论名医良将,都在一体祭祀之列;历代孝子,无不尚?俎豆。数千年来,一干救世拯民的正面人物,永久地受到,享受香烟,正所谓“正则为神千家祀”,有其历史与的必然。那末,深受村民膜拜的王姬娘娘是何神明呢?村中的耆老只知庙中所祀为三夫人,而三夫人何许人也?则?然不识。所幸小庙虽旧,但楹联却保存完整,并无残缺破损。我们可以从解读楹联中去追溯神明的历史与业绩。
且看清代官绅们留下的楹联:
峰列仙旗捍贼犹传当国事屏环栖身恍见旧时妆舍生殉国事兼节烈
这里点明了庙中祭祀的是唐代安史之乱时坚守睢阳,的英灵。
国史重书劳百里睢阳双烈士
民情隆祀典千秋巾帼一杯羹
至此,人物已呼之欲出。显然上联所指应为唐时的张巡许远,下联则了张巡的爱妾,一个历史上无名的英灵,却铭记在百姓心中的崇高女性形象??人们赋予她三夫人的尊称,这就是庙中的主神王姬娘娘。
三
这座衰颓的古庙里包容着一段的历史,一个真实而悲壮的故事。
据唐史记载,张巡为邓州南阳(今河南南阳)人,开元年间进士,曾任真源县令。唐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十一月,安禄山从范阳(今)发动叛乱,进攻中原。各地州县,望风。张巡起兵讨贼,率部进守雍丘县城(今河南杞县)。在十个月的雍丘战中,他“身先士卒,带甲而食,裹疮复战”,表现了的大无畏。他团结军民,有勇有谋地与叛军激战,“贼万人,而巡众才千余,每战辄克”。有一次,他与叛将令狐潮的几番大战中耗尽了所有的箭矢。万分焦虑中他想起了《草船借箭》的故事,立即搜集城中稻草,扎成千余个草人,并穿上黑衣。当晚,命士兵将草人吊下城去。叛军以为是张巡率军夜袭,令狐潮慌忙射箭,顿时万箭齐发,骤如暴雨。后来发觉上了大当时,张巡已收得几十万支箭矢了。次日夜,城中再吊下草人时,叛军见了大笑,反而不去理会。于是张巡便挑选出五百勇士,仍穿黑衣下城,叛军仍以为张巡故伎重演,更不,被勇士们杀入大营,所向披靡。张巡又大开城门,挥兵冲出,直杀得叛军全军溃逃,追杀了十余里方才收兵凯旋。公元757年,十万叛军进攻睢阳(今河南商丘),准备进而劫掠江淮地区。为大局计,在睢阳太守许远的力邀下,张巡引众进入睢阳,与部将南霁云、雷万春等奋勇作战,屡出奇兵,以少胜多,杀敌无数。某次双方交战中,张巡欲先射杀敌军主将尹子奇,却无人认识,便命手下用蒿杆制成箭矢射敌。叛军被射中后发现是蒿杆,以为城中箭矢已尽,连忙前去告知尹子奇。张巡立即发现了叛军主将,马上命神射手南霁云发箭,一箭便命中尹子奇左眼。主将受重创,叛军顿时慌乱,只得引军暂退。庙中有副楹联:
斫指欲冲冠遗恨孤城归
挺身能受箭早?劲节壮山河
上联说的是南霁云突围求救于临淮时,啮落一指愤拒当地节度使(爱其神勇)欲留下自己的故事;下联则指雷万春在城头指挥作战时,面中强弩六矢而不动声色,镇定自如使敌军惊为的事迹。凭着报国的正气,他们在睢阳死守了又十个月。此时城中粮绝而外无援兵,有人弃城东走。张巡认为:“睢阳,江淮之保障。若弃之去,贼必乘胜长驱,是无江淮也。且我众饥羸,走必不达。”他们以树皮、茶纸充饥,死守孤城。“茶纸尽,遂食马,马尽,罗雀掘鼠”。战至最后,“雀鼠又尽,巡出爱妾,杀以食士”。这爱妾就是以身作羹享士的三夫人??王姬娘娘。
在王姬娘娘就义的下,“远亦杀其奴,然后括城中妇人食之。既尽,继以男子老弱。”展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一幕惨烈悲壮的场景。但全城军民“争力,自知必死,莫有叛者”。最终城陷,张巡等力竭被俘(连的力气都没有),皆骂贼而死,没有一个投降者。而叛军也无力再向南发展。
睢阳战,“大小凡四百余,杀贼卒十二万”主要功绩在于了江淮地区的安宁。牵制了安史的兵力,使之无法向江南发展,从而保障了江南财赋对唐廷的源源补给。这里,王姬娘娘仅在青史上记下寥寥一笔,却有着不可磨灭的勋劳。
张巡的意识中,早已存有献身于国的死志,因此他的爱妾的殉献就成了早晚的必然。而这种必然又是建立在舍己为国、为民的民族上,她与城中老弱妇孺的就成了伟大而悲壮的奉献,是死得其所。他们以自己的性命保全了江淮地区更广大人民性命财产的安全,了国家粮赋的通畅和平叛的胜利,理应受到人民的爱戴与纪念。
此后(尤其是宋后),祭祀张巡许远的双忠祠遍及各地,甚至远至闽南地区也香火鼎盛。例如安溪著名的清水岩,最早就建有祭祀他们的三忠祠。同安西山庙,是山下邵姓祖先于宋时从中原携来张巡许远的神位而建。这些祠庙中,还常配祀南霁云与雷万春二将,表现了善良百姓对他们永远的缅怀。而王姬娘娘,则因史上无名而默默无闻,甚至未能获享配祭的,为她建立专祠就更无法想象了。这当然并不公平,但至少在灌口,由于有较深厚的人文淀积,王姬娘娘的还是获得的肯定,并未。而民族,舍生保家卫国,从来就有着崇高的历史与现实意义,现在更是如此,仍应发扬光大。值得欣慰的是,香火仍在绵延,当庙中香烟袅袅升腾之际,正是告慰于娘娘在天之灵之时。至此不生感慨:霭霭烟岚上紫穹,云堂往事逐薰风。已无绮丽当时样,未泯慈悲拯世衷,野鸟临窗窥俎豆,残碑向日记褒崇。公忠奸佞谁评断?千古感慨同。(郑高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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